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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（第1页）

&ldo;这些妇女没有原则！&rdo;高翔笑着站起来，&ldo;好吧，明天再谈吧，你赶了几十里地的羊，也该休息休息了，看样子，我再不走，秋分嫂子就要用擀面杖把我轰出去了！&rdo;

高翔一家子在黑影里走了，高四海把几只羊牵进小屋来，披上自己的破棉袍子说：&ldo;我到街里找个宿去。&rdo;

&ldo;爹！&rdo;庆山站起来说，&ldo;我们一家子再说会儿话吧！&rdo;

老人说：&ldo;家来了，有多少话明儿说不了，我困了，你们插门吧！&rdo;

十二

春儿听说姐夫回来了，欢喜的多半夜没睡着。一清早起来，看见芒种在井台上挑水，就叫他放下梢到她这儿来一下。她在家里，舀了一盆热水洗了洗脸，坐在窗台前，用母亲留下的一面破碎的小镜照着梳光了头。找出一件新织的花衭袄穿上了。芒种进来，她说：&ldo;俺姐夫回来了，你和我去看看他！&rdo;

芒种笑着说：&ldo;常说参儿不见辰儿，姐夫不见小姨儿，你该藏起来才是，倒跑去看他？&rdo;

春儿说：&ldo;我这个姐夫和别人不一样。人家是个红军，不讲究这一套老理儿。再说，我是为了你呀！&rdo;

芒种问：&ldo;为我什么？&rdo;

春儿笑着说：&ldo;你就背上咱们的枪，我带你去，替你报个名儿，在他手下当个兵，有我这面子，总得对你有个看待。&rdo;

芒种咧嘴说：&ldo;美的你！你姐夫是什么官儿，他出去了十几年，嚷的名声倒不小，到头来，一个护兵也不带，只是赶回来了一群羊，你还不觉寒伧哩！你看人家高翔，坐着大汽车，一群特务员，在子午镇大街一站，人山人海，围着里七层外八层，多么抖劲？我要当兵，也要到人家那里挂号去，难道当了半辈子小长活，又去跟他放羊？&rdo;

春儿说：&ldo;去！你别这么眼皮子薄，嫌贫爱富的！你看过《喜荣归》没有，中了状元，还装扮成要饭的花子哩？越是有根底的人越是这样。&rdo;

&ldo;我也不知道咱两个，谁嫌贫爱富？&rdo;芒种巴嗒着嘴儿说，&ldo;那天在柳子地里，你说的什么话，忘了吗？就听你的话，把枪拿出来吧！&rdo;

春儿从炕洞里把那枝逃兵留下的枪扯出来，擦去了上面的尘土，放在炕上，芒种抓起来，春儿说：&ldo;你先别动！&rdo;回身在破柜里拿出一件新褂子说：&ldo;我给你做了一件新衣裳，你穿穿合适不合适？&rdo;

芒种高兴的穿在身上，春儿前前后后围着看了又看说：&ldo;好了，背上枪吧！&rdo;

芒种背上枪，面对着春儿，挺直了身子。春儿又在枪口上拴了一条小红布，锁上门，两个人走到街上来。芒种说：&ldo;我把梢送回去，到当家的那里一下，告诉他我不干了，我当兵去了！&rdo;

春儿说：&ldo;忙什么，先给他放着，没人挑水，他就不用吃饭！报上名回来再辞活也不晚！&rdo;

两个人一前一后，在街上一走，一群小孩子跟着，跑着跳着，扯扯芒种的褂子，又拉拉他的枪，农民们说：&ldo;芒种这是吃大锅饭去吗？&rdo;

芒种笑着说：&ldo;打日本去！&rdo;

妇女们问：&ldo;春儿干什么也穿的这么新鲜？&rdo;

春儿笑着说：&ldo;我这是去送当兵的！&rdo;

&ldo;哈！你这可是头一份！&rdo;妇女们欢笑着。

到了五龙堂，高庆山和芒种在山里原是见过一面的，秋分又说了说芒种的出身历史，和她们家的关系，春儿说了说这枝枪的来历，高翔说正愁没个可靠的人哩，就叫芒种给庆山当个通讯员，又派人去取了两套新军装来，叫他们两个穿戴好，说这样才能压住今天的场儿，就忙着一同参加整编高疤的队伍的大会去了。

整编这一带杂牌队伍的大会，在滹沱河一片广漠的沙滩上召开。事先，县里的动员会，就派人下来，把附近最好的棚匠们组织起来，拉来杉篙苇席，面对着河流，精扎细做，搭了一座威风高大的阅兵台。

这天，从早晨起来就刮大风。阵阵的白沙，打着人们的脸，台前那条宽大的横幅标语，吹得鼓胀了起来，和河里的水浪，一同拍拍作响。标语上写着：&ldo;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，坚持敌后游击战争！&rdo;

参加整编的队伍有子午镇高疤的一个团，角丘镇李锁的一个团和马店镇张大秋的一个团。三个团长穿的整整齐齐，站在台上，调动着自己的队伍。

这些队伍挤挤撞撞，怎样也调动不开，简直是越调越乱，最后争吵起来，还有几枝枪走了火。三个团长在台上跳着脚乱骂，要枪毙那走火的人，可又查不出来。快晌午了，主持大会的高翔，请高庆山帮着把队伍调动一下，高庆山和三个团长商量，把营长们叫到台前，然后叫他们把队伍各自带开，再按着名字往场子里指定的地方带，才慢慢把会场稳定下来。

五颜六色的队伍，刚刚都抱着枪坐下，在会场周围，又来了很多小摊贩。自从各村成立起队伍，平地一声雷，增加了很多小买卖。什么馅饼锅，包子房，熏鸡柜子，豆腐脑棚子，专卖这些队伍，赚了一阵子好钱。今天听说三个团都在这里集合，又搭棚又开会，就都跟了来，抢占地势，刀杓乱响，一片叫卖声。一闻见香味，军队就又动乱起来，出去买烧饼吃。

高庆山又派芒种去劝说了一阵，小买卖们才走散了。

第一个讲话的是高翔，高疤先叉着腿站在台边上介绍说：&ldo;弟兄们，这是吕司令的代表高委员，拍手！&rdo;

台下乱鼓起掌来，高翔说：&ldo;同志们！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们的国土，杀害我们的人民，现在遇到我们家门上来了！日本人要灭亡我们的国家，叫我们给他当奴隶，我们怎么办？&rdo;

&ldo;打狗日的！&rdo;台下乱嚷。

高翔喊：&ldo;打倒日本帝国主义！&rdo;

台下跟着他呼喊，狂风吹送着，河流奔腾着，高翔说：&ldo;我们要保卫祖国，保卫家乡，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去。同志们，你们是抗日的英雄好汉，你们看到敌人来了，并没有逃跑，也没有投降，你们背起枪来，反抗侵略者，你们是光荣的，祖国和人民尊敬你们！我代表人民自卫军司令部政治部向你们致敬！&rdo;

台下欢笑着，队伍变得安静起来，高翔接着说：&ldo;我们的同志，参加抗日的想法是不一样的：有的过去为生活压迫，夜聚明散，成了黑道儿上的朋友；有的是富家子，跟着枪出来的；有的是见今年年头不好，冬天不好过，出来混大锅饭吃的。今后，战争就要考验我们，谁也不能投机取巧。我们要改造自己的思想作风，整编成有组织、有领导、有纪律的抗日部队！&rdo;

随后，高翔宣布了三大纪律、八项注意，和一些官兵关系、军民关系的重要原则。接着说：&ldo;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光荣的战争，我们一定能够胜利。我们不怕日本的武器好，只怕我们不齐心，不要看日本占领了几座城池，我们要在它的后方开展游击战争，建立抗日根据地！有枪的出枪，有钱的出钱，有人的出人，男女老少，一齐动员起来，破坏敌人的交通，扰乱敌人的后方。同志们！祖国仰仗我们，人民依靠我们，我们要勇敢的担负起解放祖国的任务，我们战争的目的是：驱逐日本帝国主义，建立独立富强的新中国！&rdo;

最后，高翔宣布了司令部的命令，整编三个团为人民自卫军第七支队，委任高庆山为支队长，高翔为政治委员。

十三

田大瞎子这几天，整天躺在炕上，茶饭无心。那天听见汽车叫，他以为是日本人来了，抓起小太阳旗儿就往街上跑，唯恐欢迎的迟了。到街上一看，竟是自己的儿妇，披着军装，跟着共产党高翔回来了，他赶紧把小旗一卷，挟在胳膊底下，低头回家。从此就没有起炕，他的女人见他愁眉不展，怕闷出病来，就劝他到外边转转，到相好的人家走动走动，田大瞎子斥打她说：&ldo;你不要管我！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？连自己的亲儿妇都跟了他们，我还有脸出门见人！&rdo;

&ldo;提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干什么？&rdo;他的女人咬着牙说，&ldo;只当她死了，耀武回来我二话不说，就叫他写休书散了她！&rdo;&ldo;这不用你操心！&rdo;田大瞎子说，&ldo;等不到你儿子回来，她就不是你家的人了！&rdo;

风沙吹打着新糊的窗纸，河滩里开大会的声音，一阵一阵的扑到屋里来。田大瞎子说：&ldo;他们又要造反，去！把大门插上，我懒得听这种声音！&rdo;

他的女人刚要爬下炕来去插门，小做活的芒种，穿着一身新军装，背着一枝大枪进来了，直家的立在正当屋。田大瞎子的女人又爬回去了。

&ldo;你这是干什么？&rdo;田大瞎子直起身来，唬着脸问。&ldo;当家的！&rdo;芒种笑着说，&ldo;我不给你干了，我报上名当兵了！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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