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队伍已经过完,战士们在他和春儿的面前通过,都好奇的望望春儿,有的还做个怪样儿。春儿红着脸,芒种装做没看见。
&ldo;我不能也到山里去吗?&rdo;春儿着急的说。
&ldo;你向上级要求么!我们也许还要回来的。&rdo;芒种望了望她的眼睛,就转过身去,赶紧跑到队伍的前面去了。春儿沿着糙桥的旁道走过来,跳过那些土袋,踏着翻乍起来不断绊人的秫秸。队伍过了河,就沿着南岸奔西方走了。
太阳已经被晚霞笼罩。
春儿站在河岸上,望着西去的队伍。河水翻滚着从西面过来,冲击桥身,向东流去。有一只刚刚开河就从下水航行上来的对槽大船,正迎着水流,全部紧张的钻进桥孔。她的感情也好像逆着大水行船,显得是多么用力又多么艰难哪!
芒种差不多没有回头。只有走在排尾的那个战士,春儿现在才看清他是老温,不知是真情还是和她开玩笑,不断的回过身来向她摆手儿,那意思是说:不要远送。
大车也陆续从桥上过来了。车一过桥,便像通过了一道险阻的关口一样,人马欢畅的奔跑起来,谁也没有注意她。只有那个赶着牛车的小姑娘,坐在车辕上,摇摆着腿儿对春儿笑:&ldo;你这赶路的可好,天快黑了,还站在这里!你骗我,和你说话的那是谁?&rdo;
&ldo;一个认识的同志。&rdo;春儿含着眼泪说。
&ldo;还坐上来吧,&rdo;小姑娘好像明白了什么,轻声把车停住,&ldo;今天不用走了,就宿在我家里,和我做伴儿。&rdo;
春儿说可以赶到家,就和小姑娘告别,一个人走上那条奔东南方向的小路。夕阳在沉落以前,鲜艳得像花的颜色,春儿再回头西望的时候,它已经完全钻进山里去了。春儿想:芒种他们今天晚上,如果顺利的话,也可以赶到山里去的。在经过平汉路的时候,一场战斗也是避免不了的。她觉得她和他不是一步一步、而是两步两步的分离着。
她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,她的心不断的牵向西面去。路上行人很少了,烟和雾掩遮住四野的村庄。在战争环境里,这种牵挂使她痛苦的感到:她和芒种的不分明的关系,是多么需要迅速的确定下来啊!
当她走到子午镇村北的横道上,遇见了一个一边走一边发着哮喘的女人,是变吉哥的老婆。她手里拄着一根在路上拣起的干树杈,怀里还抱着一堆细小的干树枝。
&ldo;你这是到哪里去来?&rdo;春儿问她。
&ldo;学了学新兴样儿,&rdo;那女人又喘又笑的说,&ldo;送郎上前线。
你哥哥要走西口,我这老婆子也难留。&rdo;
&ldo;变吉哥动身了吗?&rdo;春儿问。
&ldo;信上插着三根鸡毛,要不我是叫他和我耩上地再走。&rdo;女人说,&ldo;反正他干活也不中用,还是俺娘儿们自己遭罪自己受吧。&rdo;
&ldo;你送到他哪里了?&rdo;春儿问。
&ldo;送到他刘家大坟那里,我捎着拣了点干巴,春天就是柴火缺。&rdo;女人说,&ldo;唉,我到他家里十几年,他出外像是上炕下炕,什么时候送过他?他到山里也不是一遭儿了。过去是给人家画庙,这回是抗日工作吧,也不过还是画个画儿,编个剧词儿,也没有长进多少!&rdo;
&ldo;那你为什么还送他这么老远?&rdo;春儿忍不住笑了。&ldo;是为了那么一位客。&rdo;女人说,&ldo;你哥哥说是他的老师,一块到路西去的。老师来了还不算什么,后边又来了一个师娘,一个漂亮的小媳妇。&rdo;
&ldo;那是我们的教官和他的女人。&rdo;春儿说。
&ldo;没见过人家这样的夫妻,真是恩爱夫妻呀!&rdo;女人笑着说,&ldo;看样子一块儿从他们家里来,也是过了夜的。在家里有多少亲密话说不完,又陪伴着到这里!一把鼻子一把泪,你看那个哭劲呀,把我也哭得伤心了。我想:我和你哥哥结婚以来,地里是我,家里也是我,我不管多冷多热带着孩子们下地,省下工夫叫他在家里画画儿。锅里没米,灶前没柴,都是我一个人操心,有点好吃的,叫他和孩子们吃,受累的勾当,我一个人去作,还不到三十年纪,我就落下了痨病喘的病根儿。你说我还能不陪着那小媳妇哭一场?我这一哭不要紧,你哥哥对他的老师说:&lso;你看她,病病拉拉的身子,跟着我可没得过一天好。&rso;大妹子!结婚十几年,这是你哥哥说的头一句人话,多么知心的话呀,我哭的更欢了!&rdo;
&ldo;就哭着送了这么远?&rdo;春儿问。
&ldo;可不。&rdo;女人咂着嘴,&ldo;我是送他去学习,去抗日。你们说的,只要打败日本,我们就能解放,就能改善生活,我没有别的指望,我就是指望那一天!&rdo;
七十五
走上抗日革命的道路,有些人是轻松愉快的,也有些人是负担沉重的。
对于变吉哥,更明显的是对于像芒种这样的年轻人,他出身贫苦,脱下破棉袄,穿上新军衣,扔下缺米少柴的愁苦,过一天一斤十四两小米口粮的日子。
过去不能进学堂,现在可以学文化,都是一种生活的提高,切实的改善。他没有妻子儿女,因此也就没有过多的牵挂。偶尔想到这些,也不过把希望寄托在革命胜利,革命成功了,什么也就会有的。张教官的情绪,就不能这样单纯。他好像每逢前进一步,就感到一次身后的拉力,克服这一点,是需要坚强的意志的。
他们走在路上,他的老婆一步不离的靠在他的身边。这年轻的女人,又从来没有走过这样长远的路,她的脚一颠一拐的,好像踩了水泡。张教官就只好常常停下来,甚至搀扶她。
这女人从家里给丈夫打整了一个很大的包裹,除去路上吃的东西,还包上单夹皮棉四季的衣服。变吉哥为了对老师的尊敬,只好背在自己身上,他的行囊是非常简单的。今天晚上,他们要赶到地委那里,办过路的手续。
如果情况紧急,今天夜里也许就要过路。他几次劝说师娘回去,而那个多情的女人一定要送他们到地委那里,她说那里有她一家亲戚。
到地委那里,已经是半夜的时分。因为这里接近铁路据点,在寻找机关的时候,很费了一番周折。最后,一个民兵把他们领到一家大梢门场院里,在一间像糙棚的房间里,他们见到了李佩钟。
李佩钟自从受伤以后,调到地委机关来工作,因为她的身体还不很健康,就暂时负责过路干部的介绍和审查。她正守着一盏油灯整理介绍信。在灯光下看来,她的脸更削瘦更苍白了。虽然她和变吉哥认识,可是不知道是由于哪一个时间的观感,她对于这位&ldo;土圣人&rdo;印象并不很好。变吉哥把学院党委的介绍信交过去,李佩钟问了他很多的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审查的内容。因为一天劳累,和还没有人招待他们饮食,变吉哥的态度变得很不冷静。
&ldo;我找这里的总负责人。&rdo;他说。
&ldo;总负责人是地委书记,你过路是部门的工作。&rdo;李佩钟说。
变吉哥抓起包裹来,就转身出去了。他到处找地委书记,结果他找到的地委书记不是别人,正是高翔和高庆山。
&ldo;我知道这里总没有外人。&rdo;变吉哥得意的说。
高庆山立时给他们叫了饭和安排了休息的地方,并且告诉李佩钟,除去一般的组织介绍信,再用他自己的名义给那边负责文化工作的同志写封信,说明变吉哥在美术工作上有一定的修养和成就。高庆山还告诉他们,明天晚上才过路,今天夜里可以好好睡一下。
第二天早晨起来,李佩钟把组织介绍信和那封私人的介绍信交给变吉哥。他把组织介绍信慎重的带好,打开那一封看了看,信写的很长,变吉哥对于这样的介绍信,并不满意,他认为李佩钟的文字,过子浮饰,有些口气甚至近于吹嘘。他想:虽然地委书记关照自己的情意是可感的,但对自己来说,这是不必要的,他把这封信扯毁了。
黄昏的时候,他们在树林里集合。他知道掩护他们过路的,是芒种带领的队伍,紧张的心情,就沉静了一半下去。他靠在一棵杨树身上,养精蓄锐的闭起眼睛来听指挥人的报告。
近来敌人已经在铁路两旁掘了封锁沟,在一些重要的路口,还建立了炮楼,安设了电网。在沿路的村庄设置保甲,在哪段发现八路军过路,哪村就要受残酷的刑罚。关于通过铁路,我们用过好多的方式。一种最简单利索,我们兵力强大,一阵炮火硬打过去。一种是在铁路上安设两处爆炸物,阻止敌人的铁甲车前进,我们从中间过去,岗楼上伪军的动作,是无足轻重的。
可是,在铁路附近,绝对保密是很困难的。村庄里&ldo;两面派&rdo;的人物很多,他们可以不让我们受很大的损失,可是也多少的让敌人知道点儿,好不担沉重。如果消息走漏了,敌人的铁甲车出动到爆炸物跟前,就停了下来用探照灯照she,用掷弹筒打过路的人们,我们前些日子就吃了这个亏。并且,爆炸有时会伤了普通客车,影响也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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