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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（第1页）

谢暄找来的时候，他正挖着锅巴吃，一下子臊得耳根发红。

谢暄说：&ldo;南生，我外婆让你到我家吃饭。&rdo;

周南生问：&ldo;为什么?&rdo;

谢暄说不出原因。

周南生垂了垂眼睛，赌气道：&ldo;我不去‐‐&rdo;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谢暄赌气，明明他们是最好的朋友，可是谢暄的邀请让他觉得羞耻，一种被父母抛弃遗忘的羞耻感。

谢暄有点意外：&ldo;为什么，你爸爸妈妈不在家，没有人做饭给你吃‐‐&rdo;

被点出的事实让周南生恼火，&ldo;反正我不去，他们会回来的‐‐&rdo;

谢暄对周南生的顽固有些无措，沉默了一会儿，轻轻地去拉他的手，软下声音，&ldo;南生，去吧‐‐&rdo;

周南生甩开了他的手，扭过头。

谢暄无法说服周南生，却也不离开，两个人开始沉默的僵持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周南生终于有了软化的迹象，推了推谢暄，&ldo;你回去吧‐‐&rdo;

谢暄趁机拉住他的衣袖，&ldo;一起去。&rdo;

周南生鼓着脸，不说话。谢暄拉着他的往外走，&ldo;走吧，我饿了‐‐&rdo;周南生被谢暄拖着，虽依旧是满脸不情愿，脚步到底是迈了出去‐‐

外面已黑透了，没有路灯，路面也不平整，但两个人手牵着手，并不害怕。

厨房里亮着灯，暖黄的灯光从窗口和门口泻出来‐‐老爷在坐在桌边小酌，老太太在灶间忙碌，对话从里面隐隐传出‐‐

老太太说：&ldo;……这么老实的人，怎么会出这种事，想也想不到‐‐&rdo;

&ldo;我就说那里这么简陋的设备，迟早要出事的，被我说中了吧?&rdo;

&ldo;听说原本今天是休息的，就为了多赚几块钱，唉‐‐&rdo;

&ldo;三儿怎么还没回来?&rdo;

&ldo;我让他去叫南生那孩子了，这会儿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，你也知道阿松他媳妇跟她婆婆仇人似的，她婆婆一向偏心得厉害，一出事，记不记得家里的小孩都不知道，可怜孩子饿着肚子一无所知呢‐‐&rdo;

&ldo;事情一出，国权就骑着三轮车送他去医院了，我估摸着，应该还算及时‐‐&rdo;

&ldo;就我们这里的小医院，接不接收也是问题，就是收了，估计也治不了，听说挺严重，肺都戳破了‐‐&rdo;

两个孩子站在门口，周南生已经知道他们在讲的是自己的父亲，眼泪迅速涌上眼眶，但是他强忍着，内心的慌张无所适从并没有表现在脸上。

谢暄紧紧捏着他的手，手心里都是粘腻的汗，他朝屋里喊：&ldo;外婆‐‐&rdo;

里面的谈话戛然而止，老太太招手让他们进来，&ldo;来了，南生，今天就在这里吃饭，晚上和三儿一起睡好不好?&rdo;又嘱咐谢暄，&ldo;吃晚饭，一起去把南生的书包带回来，明天早上再一起上学，知道吗?&rdo;

谢暄点点头，看向周南生。

周南生不吭声，但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流了。老太太略略粗糙但温暖的手揩去他脸上的泪，&ldo;哭什么，今天你爸爸妈妈有事回不来，就住在外婆家，就跟自己家一样，你和三儿不是最要好了嘛‐‐&rdo;

一顿饭，在老太太的不断夹菜劝说和周南生闷不吭声地扒饭中度过。

晚上两个孩子睡在一张大床上，盖着一张被子，那时候天已经开始凉了，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，雨打在屋顶青瓦上，清晰可闻，四野寂然。原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两人这会儿却各自瞪着床顶。

过了很久，久到谢暄以为周南生都睡着了，他转了个身，侧向床外。谢暄也跟着小心翼翼地转身，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，&ldo;南生?&rdo;

周南生不动。

谢暄又推了一下，&ldo;南生，你在想什么?&rdo;

周南生吸了吸鼻子，依旧没说话。

谢暄惊觉他可能在哭，于是支起胳膊，探过身想去瞧他的脸，迟疑道，&ldo;南生?&rdo;

周南生拧了拧身子，将脸彻底埋进身下的床褥。

谢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，躺回自己的位子，将额头默默地抵在周南生的背部，轻轻地说：&ldo;没关系的，南生，没关系的‐‐&rdo;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
在两个孩子相依相偎的时候，周南生的父亲周志松在送往市立医院的途中断了气。

周南生是在第二日放学回家后才得知的消息。

对那时候的周南生而言，死是太遥远太陌生的名词。他甚至无法真切地感受到致密亲人的离世对他的影响和悲痛，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，被那些大人如同提线木偶般装扮提点。

农村的丧事一向隆重而喧闹，哭丧的人那哭声都是精心编排过的，有着独特的韵律，周南生的母亲、奶奶、姑姑，几次哭得几乎要厥过去，被人扶着劝着下去，但真正的悲伤‐‐周南生真的不知道‐‐他没哭。

大人们也许觉得孩子还不能真正了解那种悲痛，对他甚是宽容，他还不知道，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，将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遇到怎样的坎坷辛酸，他只是讨厌着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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