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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萧萧木叶（第1页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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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
秋生跪在李家祖宗牌位前，祠堂里香烟微绕，李明信打开族谱，将秋生名字填了上去。
秋生看着师父将“李舒和”三个字填写在族谱上，心里知道“从此以后他就是李舒和了”。
何秋生已经死了，死在了那片雪地上。
秋生跪在师父面前，听他一字一句地斟酌着告知自己。
“我李氏木匠一定要谨记这几点，以后做木器切不可犯。”
“第一不可做棺木。”
“第二做桌椅不可手艺不精，至少要保百年不坏。”
“第三，待人要诚，木料不可以次充好。”
“第四，若是买家自拿木料，不可克扣，若有剩余，必当送回。”
李明信说一句，秋生就点一下头，尽管他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做棺木，却还是将这条记在了心里，而“可保百年不坏”这一条，他还不能明白什么是百年？百年会有多长。
他翻看着师父传给他的一本样式图谱册子，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木器。
这时秋生才知道，原来一栋房子，一张桌子，一把椅子，无需任何别的东西，只需木料组合，便能巧夺天工，精巧严实，可保百年不朽，若是好木料好手艺，即便埋进土里，也能保存几百年。
李明信将族谱摊在秋生面前，让他看看，上几辈都是什么人，一一告诉给他。
秋生看着自己名字，上面只有一个日期，心里略略算算，今年他九岁，回头看看外面，院子仍是宽宽大大，木门还是那样漆黑。
李明信“哼”了一声，惊得秋生回过神来，伸手接过师父递过来的东西，竟然是一个新笔筒。
秋生看着这个笔筒，比师父在仓库里给自己拿的那个还沉一些，是一整块好木料抠出来的。
那次是他第一次跟着师父去仓库，吃晚饭时师父竟将他白天举起来的那个笔筒送给了他。
他将它拿回去摆在桌子上，每天都要摸几遍，那里面放着一只毛笔，是他唯一的希望。
现在......秋生觉得自己只用知道它是怎么做的，怎么才能保百年不坏就可以了。
秋生看着师父递给自己的工具匣，此时他并未觉得，沉甸甸的责任就此压在了自己身上，也没有想到，许多年后他会将这份责任融进血液里，艰难传承。
秋生拿着小锤子在废木料上敲打，一排排孔径相同，圆润光滑的圆孔在秋生手底下凿出来。
他反复端详着看，拿出小刷子扫扫空洞周围木屑，蹲下身子眼睛与这条木料齐平，仔细查看，反复多次，终于在太阳微落时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师父。”秋生朝着正在那边打磨椅子的李明信喊，将自己打出的这排空洞端过去给师父看。
李明信端详着这排空洞看了又看，伸手指着其中一个空洞说：“磨得不光滑，这要是做桌子，按上腿以后过几年就得晃悠，不严实，你怎么保一百年呢？”
秋生点点头，拿回这段废木料，又蹲在地上磨了起来。
他手上厚厚一层茧，刨花堆到他腿上，一头碎木屑，站在太阳底下，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，泡得眼皮发白浮肿，手下的废木料换了又换，一段段木料磨过去，各式各样的空洞，粽子榫，扇形榫被他组装起来，组成一个个小模型，摆满了半院子。
“舒和，歇歇喝口水。”
“舒和，你看这个榫子，要这样接......”
舒和这个名字渐渐被叫得顺口，连秋生自己也忘了，他还有另一个名字。
舒和跟着师父去给人修缮房屋，他跟在师父身后走过大大的院子，红红的圆木柱子根根立在他面前。
从没见过用这么好的木料来做柱子，舒和一时呆住。
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哥笑嘻嘻地问舒和：“你叫什么呀？”说着将几块糕点塞到舒和手里。
舒和看看师父，没有接这位小哥递过来的糕点，眼睛不住地在这座宅子里搜寻，他看到了一个个精妙的组装，各式榫子构成了这座百年大宅，原来......真的可以保一百年。
舒和伸手碰碰立在廊上的柱子，即刻知道这是松木。
这座府宅在舒和眼里一点点被分解拆开，从一根木柱、房檐到园子里一张桌子、椅子，一步步拆开再组合成形，一步步闪现在脑子里。
大大小小的木器、榫子组合与舒和脑中一篇篇翻开的图纸重合，再印落到仓库那一座座小模型上，舒和脑里拆解着这些木器，忽地闭了眼睛要更细致回想一遍。
舒和急忙翻开随身背着的小匣子，从里面拿出一块粗布和铅块来。
他蹲在地上将脑中图画细细勾勒了出来，画几笔就闭上眼睛想想，笔下流畅平直的线条绘出，构成一幅“成王府建筑平面部分图”。
舒和看看自己画的图纸，心里想着他看不见的另一部分宅院，不禁心痒起来。
“你是谁？”
正在舒和心里急得抓痒时，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女孩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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