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匆匆却也静好,相守自是幸福。
小院的老樟树,花开叶盛,四季相替。时间也如小桥下沟渠的流水,不曾停留。
1988年,初夏的午后。
刚从金华回来的王芳,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家中找顾怜秋核对账目。
等顾怜秋清点矮桌上的钱,王芳便走到一边轻轻摇动摇篮,望着里边熟睡的小妮子,眼神中满是宠爱。顾怜秋生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,徐共伟给女儿取了文静的名字。
小家伙倒也如其名,从不吵闹,和她的哥哥徐文海可谓是天差地别。大儿子虽说只有四岁,可是闹腾的很,经常给当妈的顾怜秋惹祸,自然也没少挨棍棒伺候。
就在王芳的注意力放在小文静这里时,却突然听到顾怜秋在身后的一句玩笑:“你要是喜欢呀,就赶紧把李哲喊回来,你们俩把婚结了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啦!”
听着这话的王芳显然有些急了,嘟囔着应了她:“怜秋姐,能不能别挖苦我。”
顾怜秋也没有看她,继续翻弄着手里的账本:“你们不是也经常写信么?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退伍回来呀?”
“不知道,他说边境对峙的厉害,虽然他在的部队是属于距离那边不近,但也划归到第二梯队的。他说什么时候消停了就回来。”
她停下了手里的笔,皱着眉望向了王芳:“对越反击战不是已经结束了么?七九年,还有老山战役不是把越南的军队给打残了么?”
“大的交火是没有了,他说偶尔还会有一些零星的摩擦情况。”
听着王芳的回答,顾怜秋忍不住摇头兴叹。心里期望和平,李哲也能够平安归来。
将本子里记录的一笔记账划去,在下边重新写了欠款一百四十元。或许是不想影响王芳的心情,她便转移了话题,聊起了修建石桥的那笔分期款项。
“等咱们下一批的蚕丝卖了,就能把胡秘书他二舅的尾款还清了。”
王芳似乎也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:“这笔钱还了两年多了,可算是能结清了。”
“嗯!不容易,不容易啊。”她苦笑着摇摇头,但神情却是轻松的。
“对了芳芳,下个月你再去的时候,直接拿二百块钱给胡秘书二舅吧。毕竟人家也算是对咱们有恩,而且又过了这么久,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算点利息。”
对于顾怜秋的这个提议,王芳也表示了认同。而接下来,她们就能够将心思完全放在桑蚕的经营上了。
王芳更是和她聊着往后的日子,她想要认真攒一年的钱,把她期待许久的东西都买回来。而顾怜秋也突然想到了曾经许诺过小伊的那个愿望,那把属于她的小提琴。
就在两个人幻想着未来的日子时,陶岩成突然到访来了家里。不知为何,看他的模样似乎情绪有些失落。
“陶书记来啦!”
顾怜秋起身便要进厨屋搬个板凳出来,陶岩成也没有回绝,接过板凳后便坐到了顾怜秋对面。
“您这是怎么了?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。我记得您昨天不是去乡里开会了吗?”
“是啊,昨儿去乡里开会了。在会上,刘书记和我们说,他要退下来了,明年的乡政府换届选举他不参加了。”
这个消息,自然是让她们俩有些意外。
王芳更是疑惑地喃喃而道:“刘书记不是做的挺好的嘛,为啥要退下来啊?”
“刘书记年纪大了,今年已经六十三了。昨儿在会上,他和我们读了一份市里下发的文件,就是要求新的年轻干部充实基层。在达到退休年龄的各级干部,在明年的换届选举工作里,主动退出并配合各层新基层班子的建立。刘书记也是出于这个考虑,配合政策组织咱们乡新的领导班子顺利换届。”
顾怜秋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:“既然刘书记也这样想,那就退下来过退休生活吧。毕竟他也操劳了大半辈子,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。”
“也是,刘书记自个儿也这么说的。”说着,陶书记从口袋里掏出火柴,正准备点烟时又停了下来。
“对了,怜秋啊。刘书记叫我问你,你那申请书啥时候写给他?他昨儿还特意把我拉到一边问起这事儿。”
听着陶书记提起这件事儿,顾怜秋也拍着脑门回想到前年刘书记来清水村参加石桥的奠基仪式,顺道视察自己的桑园时曾和自己问询的对话。平日里的忙碌,让她早已经把这事儿忘脑后了。
“陶书记,要不是您提起这事儿,我都快给忘了。”
“正常,正常,平日里你也忙,大家伙儿都知道,总之你尽快把申请书写好吧。另外还有一件事儿,省里下发了一个关于五年之内,全省范围内实现通电入村的规划建议书。这份文件刘书记也给我们都印发了一份。”
“通电入村?”
在从陶书记手上接过规划建议书的复印件后,王芳也好奇地凑到了顾怜秋的身边来查看。
而陶书记则是继续补充道:“刘书记说了,他退休之前,会向县里争取咱们乡能够成为第一批实现通电入村。如果真能实现的话,对他来说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。”
通电入村,这对于顾怜秋而言是莫大的期待。对于自小在省城长大的她,深知通电的重要性。有了电,不仅能够和外界更方便的取得联系,而且也能够大幅度提升乡亲们的生活质量。
当然,王芳所想得更为简单直接:“要是能通了电,那我们就可以买电视,装电话了哇。”
顾怜秋也认同的点头憧憬,往后和父兄的联系就不需要再写信了,打个电话什么都方便。
只可惜,她们所幻想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,却被陶书记当头一棒生生给打断了。
“其实这个事儿要办好,还真的不容易。不光是咱们清水,咱们乡大部分的村子都没有实现乡道通路。如果没有便利的道路,那通电施工的工程队是很难展开的。”
没有一条像样的通行道路,这是摆在七里乡乃至清水村一道难以解决的尴尬处境。
就像陶岩成也重复了一遍刘书记在昨天的会议上,痛心疾首地自我谴责:“我真是后悔啊,在前些年没有听取有些同志的意见,领导咱们乡的乡民修条像样的路。要是咱们早些年,开山破石挖土填坑,哪怕只修一条两米宽的泥石路,首批的通电入村政策,也能在咱们乡落实下来呀。”
“如果不能顺利申请到名额,我刘志强就是咱们乡的罪人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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